七一文学｜烟火江津·岁月陈家湾⑤陈家湾的冬天

我一直认为，陈家湾的冬天一到，年味就来了。

在陈家湾，冬天一到，农活就都停止了。人们被闲下来的时光安稳着，除了偶尔算计来年的一些事情外，更多时间，人们都蛰伏在冬天里，此时的旷野早已肃穆下来。

时下，陈家湾的人唯一在算计的一件大事，就是杀年猪。一家子能不能杀年猪，是一件关乎面子、很“严重”的“大事”——能不能杀年猪，有没有年猪可杀，见证了在这一年里，你是不是付出了应该付出的努力。

在陈家湾，如果一家子连年猪都没法杀，那就证明这家子至少在这一年里虚晃了光阴，没有脚踏实地地去劳作。

因此，不管家境殷实的，还是日子紧巴的，每家每户的猪圈里或大或小都养有一头或几头猪。家境殷实的，猪杀得大一点，多杀两头；日子拮据点的，等冬至一到，把早就养在圈里的，拖拉出圈来……

年猪一杀，陈家湾的年味就弥漫开来。

家家的灶头顶上，皆横挂着一根木棒，木棒上面，挂着为过年准备的猪头、猪尾、以及被分成块状的猪肉。煮饭时的烟，让挂在灶头上的肉发出浓烈的香味，随风到处溜。

此时的孩子，看着一竿子的肉，闻着满满的腊肉香，常常嘴馋地问大人：“那个猪头我们好久才能吃哦，腊猪耳腊猪舌头煮熟了香得很。”大人脸上挂着笑容，嘴里却假意地呵斥：“不好好去读书，只知道吃、吃、吃。你若把吃的心思放在读书上，我看你啥子事都能成。”大人呵斥完毕，又道：“等你在外打工的哥哥姐姐们回来了，过年了，就能吃猪头肉了。”孩子回道：“哥哥姐姐好久回来嘛，好久才过年嘛？”大人说：“冬月过完就是腊月，正半年（表示正月的时间很长，过得很慢），腊半月（表示腊月过得非常快），到了腊月，就快了。”大人说完，想着即将要归来的亲人，闲他的时光去了。小孩则在读书的路上，巴望着年的到来。

冬至刚过，在城里奔波的游子，就会陆续接到从陈家湾打来的电话：“冬至都过了，马上就是新历的元旦节了，元旦节一到，就要进入腊月了，你们元旦放假不，放几天，回家来不？”末了，在电话里继续唠叨：“若你们要回来，我们就等你们回来杀年猪，若你们忙着不能回，好好工作，注意身体，我们把年猪杀了，腊肉做好等你们回家来过年。”

接完电话，突然发现这日子过得真快，还有好多事没有打理妥当呢，怎么乡下就杀年猪了？

杀年猪意味着就要过年了。

再看看市政人员正在张罗行道树上的彩灯，小区内、商场墙上提前打出的新年祝语，除了感叹时光飞逝，心里也有了更多的感慨。

当然，也有因为忙生计，即使过年也不能回家的游子。

看着元旦节里到处张扬的新年气氛，想着远方的亲人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，辗转着，想着马上就要到来的年，想着曾经在家过年的场景。一些人和事，就定格在那里，自己也被定在那个场景里，走不出来。不断辗转着，天渐渐亮了。天一亮，时光又去了一天，时光去了一天年也就更近了一天，年味就更浓了，不能回家过年的惆怅也增了一点。

这段时间，一旦有冬阳出来，奶奶就会端根凳子放在院子里，面朝陈家湾通向远方的路坐着。一边晒太阳，一边做着她认为很重要的针线活。只要听到狗吠声，奶奶就会放下手里的活路，朝着回陈家湾的路张望，等狗吠声都停了很久后，她才又坐回她的凳子上，继续“忙”她手里的活计。

我知道奶奶是在等她的儿女们，以及那年在桃花开时嫁出去的她的孙女。

陈家湾的冬天深到不能再深的时候，陈家湾的年就到了。

此时的陈家湾，到处都是鞭炮声和烟花开落的声音。在鞭炮声和烟花声里，不管有没有等到所有的陈家湾人都回到陈家湾，年都一年一年的喜庆欢乐，鞭炮烟花也一年依着一年地响开。等的和被等的，则年年都挂在深深的思念里。

陈家湾的冬天过后，春天就悄然又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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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一文学|烟火江津·岁月陈家湾①岁月里的陈家湾|黄海子专栏

七一文学|烟火江津·岁月陈家湾②陈家湾的春天|黄海子专栏

文章来源：《北方文学》 网址: http://www.bfwxzz.cn/zonghexinwen/2021/0418/757.htm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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